黄土高原上的人们,自古就有喝“罐罐茶”的习俗。乡里人由于连年田间劳作,多患腰腿病。农闲时,盘膝坐在毛衣(西北人烧炕的原材料,冬季铲掉地皮上的枯草,用来烧炕取暖)烧热的土炕头,用木材生起火盆,将黑瓦罐罐里的茶熬得浓酽至极,一口口抿着,细细的品着,气质不输于西方人喝咖啡。

80年代老人早起煮茶
经过几代人的相传,这种嗜好相沿成习,在民间流传开来。每逢佳节,特别是过年的时候,家家户户都把火盆打理得铮亮铮亮的,备上在炕眼烧制的木炭,以待亲友。酒肉可以没有,罐罐茶是少不得的。每当饭后,小孩子们在大人的指挥下,为长辈和贵宾捣茶,以示主人最为诚挚的美意。在冬春季节,热腾腾的罐罐茶,能很好驱寒御冷;在夏秋季节,苦丝丝的罐罐茶,可沁骨提神。如果没有这道茶,主人就会大感困乏,一天的劳作,缺少了精气神。

火盆、罐罐茶、茶盅

黄土高原上小孩的早餐
每当村里有人家过事(婚丧喜嫁、老人祝寿、孩子满月),主家院子里就会摆起好几个大火盆,生起燃燃大火,小孩子们围坐在火盆边,担当起捣茶的使命,一手稳住泥瓦罐的手柄,一手捏着捣茶棍,双眼盯着泥瓦罐沸腾的、浓浓的、冒着热气的茶水,每当气泡漫过泥瓦罐脖颈的时候,就要用捣茶棍捣下去。可别小看了捣茶的活,这可是个技术活、功夫活,如果捣茶的小孩子捣蛋、走神,泥瓦罐里的茶就会猛烈地扑出来,扑到燃烧的火焰中,发出噗噗噗的叫声,会引起大人的注意,这将会换来大人的一顿训斥。茶叶在泥瓦罐中经过反复的扑腾,经过捣茶棍反复的压制,一杯浓厚的、颜色醇厚的、散发着浓浓的厚重的苦味的香茶倒入到洁白的瓷茶盅中,看着甚是诱人,再加入少许的白砂糖,可谓是佳酿琼液。小孩们争先恐后地、恭恭敬敬的端到长辈和亲戚手中,一句爷爷请喝茶,老爷子们带着慈祥的微笑,一边夸赞着孩子懂事一边接过茶盅,嘬一口,慢慢的吸入口中,直通胃底,从表情都能体会到浓茶带给人的快感。
近年来,随着兴修水利的惠农政策,即使在偏远山区的村庄,也用上了自来水,不用再去山沟沟里挑泉水了(关于挑水,西北山区的人,有很深厚的情结,也有好几辈人都讲不完的故事,后期安排时间专门写一篇关于挑水的故事)。
过去,山里人喝罐罐茶讲究“无茶无水”。无茶,再穷的人也要从口边省下粮钱到集市上去买茶叶;无水呢,就是在干旱的年份,大人小孩提着罐儿起早贪黑地到沟底山泉边接黄土渗出的泉水,一点一滴地等,一瓶一碗地盛,日以继夜,大罐小坛排成了长队。若遇大雨,各家锅碗瓢盆地接满了天雨水,不但家里里里外外的东西洗个遍,更重要的是可以解几个月的苦渴。
近几年,大多数父母为了子女的教育,随迁进城,这就给原有的生活习惯带来诸多不便,并且在城市里,有严格的环保和消防要求,不能随意的烧炭。条件的限制,一部分人的生活也发生了改变,捣罐罐茶的习惯也只能暂且搁置。但是每当周末或者农忙时节,回到家里,第一件事就是架起火盆或者火炉,继续捣茶,为身体注入“兴奋剂”,满血状态干农活。
在市区闲逛时,无意间发现街边涌现了好多罐罐茶馆,让人眼前一亮,随即打电话约三五好友,一起去体验一下坐落在城里的罐罐茶。火炉子换成了电炉子,茶叶也比在乡村老家的老茶丰富了很多,有枸杞、桂圆、葡萄干、冰糖、点心等,可谓是丰富至极。即便配置是提升了,可是不能品尝出当年跟爷爷一起捣茶、品茶的那个滋味。虽然茶馆的座位却是满座。究竟是情怀,还是罐罐茶的味道,只有喝茶的人自己慢慢的、细细的品了。

闹市区的罐罐茶馆

城里的罐罐茶馆

城里的罐罐茶馆

城里的罐罐茶馆

城里的罐罐茶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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