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那日,我发了一条朋友圈,是天上的云,和必经的路。却不曾想,收获了最多的赞,还有祝福,有人夸我运气好,选中潜力股;有人恭贺我进入人生下一阶段;有人说等喝喜酒。后来刷到大宇的朋友圈,两本鲜红的结婚证扎进眼里。原来他们所有人都认为,那里面一定写了我的名字。而在此之前,我也这样认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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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宇比我大3岁,转到我们班的时候,顶着焦黄色的头发,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。班主任介绍,这是从北京转学回来高考的同学。他皮肤白皙,五官耐看,配上那出挑的发色,成了我脑海里久久忘不掉的初见。如果不是坐在后排的他,总是戳我的后背,询问每科题型的答案,熬过那个五月,大家就是苍穹的星辰,散在各处,微微发亮。临近高考的前一周,班主任统计跟班住酒店的学生人数,和跟随父母自行安排住宿的人数。只有寥寥几个人选择跟班去,其中就有大宇。“我就这成绩,父母回来陪着也没意义。”他一边戳着我的后背,一边压低语调,“你别想着我,用心备考。”被他猜中心思的我,心跳得极其厉害。时隔多年,我还是对此番命运心存狐疑。为何偏偏是他缠着我,说我善良,说我可爱,说我纯粹又有个性;又为何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表达,就能将我套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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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宇落榜,填志愿那日,他在校门口等我,我们顺着街道旁的梧桐树行走。也是那一日,我才知道,他从小跟随爷爷奶奶生活,直到初中被父母接走,开始了动荡的上学生涯。有时候民办,有时候私立,有时候为了凑公立名额,不停留级。我们在一起,他钟意拿我打趣,我剪了头发、带了零食、甚至换双新鞋子他也会注意到,调侃:“安静的公主,穿闪亮的鞋子”。我时常只是听着,任他发挥,又好气又好笑。走了许久,大宇停下,我清楚地窥到了他脸上有些慌乱的表情,沉寂片刻,他问:“能等我吗?”我点点头,他一把拉我入怀,激动地胡说了很多很美很美的誓言。我在北方继续读大学,哈尔滨的冬季,漫长而寒冷。他已经步入社会,游走在各地求生存。每当我的窗台累积层层白雪,我便发消息告诉他,我们又熬过一年了。他会回我一条超级长的留言,里面详细写下每张卡上的余额,一年内暖心语录和未来的规划。那时年少的我们,承受了多少寂寞,就有多坚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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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候也曾会,动摇过。寝室有一位本地的女孩,行事雷厉风行、有大佬风范,我会饮白酒,也是被她一次次练出来的。一次我们同去澡堂洗澡,那日的人特别多,我被热气熏得头晕,只觉双腿发软,后脑勺重重撞在出水的龙头上。室友拖我去卫生室包扎,问我:“还是不告诉你男朋友?”我答,说了也只是打扰人家。那日,她应该是实在憋不住了,毫不客气地说:“你养只狗,主人不高兴了,还知道在你身边转转吧。你这柏拉图恋爱,连网恋都不如。”她的话让我想起八月长安说过的一句:“所有的异地恋分手都一样,低估了时间与距离,高估了自我和爱情。”可事实上,还有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异地的无望与迷茫。我们已经很努力地增加见面次数,那成盒的票据,手机里他沙哑的嗓音为我唱的歌,每个城市的风景,每个夜晚的晚安……我们的点点滴滴,修补着孤寂的裂缝。我有我的学业,他有他的事业,我将长串的委屈,改成了一张笑脸,传给他。大概到凌晨,他回,晚安。他很优秀,有人欣赏他的能力、魄力、胆量,愿意去投资他。毕业之后,他已经在沿海城市稳定,有了自己的工厂。我也告别极寒的北方,奔赴北回归线以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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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起后,他的朋友圈里全是我,他像是在炫耀,炫耀他护住了一颗水晶。我终于知道,我们相似的,就是这颗莫名其妙的自尊心。他的目标始终是给我稳定的物质,不愿我尝生活的苦;我的初心,是做那个安静的女孩,不给他添乱。我们最终走散,也是因为这颗自尊心。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,大宇的父亲突然查出癌症,治疗期间,正是他拓展海外市场的时候,他夜夜难眠。他拒绝了我辞职,陪同阿姨照顾叔叔的请求,他说护工能做的事情,没必要耽误我的工作。他事业上顺利与否,我也只是通过从他细微末节的情绪改变中发现。叔叔离世之后的那段日子,我翻阅了所有安慰人的词汇,话到嘴边,又收回。那么多年的异地,我们都变成了小猫咪,遇到事自己舔舔伤口就过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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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美国往事》里有一段台词: “当我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到厌倦的时候,我就会想到你。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、存在着,我就会愿意忍受一切,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。”一开始的时候,这份喜欢,成为彼此的力量,互相支撑,它抵过在一起时的甜蜜,又生出勇气抵御孤独。可我们从年少分别,到各自成长,这一段路,他在火里前行,我在水里漫游。当我们带着一肚子衷肠久别重逢,我发现已经错过你好多好多。我提分手时,他说了很多很多自责的话,说了很多很多祝福,也说了很多感谢。时隔多年,我仍有一丝心痛,会想再忍一点点,我和他的名字就会写在一起,童话就会变圆满。可理智告诉我,拥有那一程的相爱,我已感激万分。 再消耗下去,连回忆都会变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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