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明树 | 生命的跨度

火红的7月，流光溢彩。近前，“长阳市场监管”以及县融媒体中心连续发布新闻:长阳“小个专"综合党委表彰先进为党庆生101周年的活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，主席台上领奖的右排第五位好生面熟啊，他就是我多年未见面的老朋友覃发军，优秀共产党员！再次斩获殊荣。打心眼里佩服你的初心未改，使命担当！

当我还沉浸在一片兴奋喜悦之中的时候，临门迎来覃发军老友的造访，可谓蓬荜生辉，喜出望外，这喜悦也来得太突然了点。

15日正午过后，烈日炎炎，高温40摄氏度，天旱火辣。发军的婚庆服务团队，在向家帮忙施放氢气球，悬挂红布标，事宜办妥之后，抽身驾车抵达寒舍，将近20年未见的老朋友重聚，自然高兴无比，喜不自禁。

01

我与发军认识半世纪，他是1964年生人，我痴长他7岁。我们是同乡，都是双坪小公社的人，他住布袋冲，我在梓榔坪，同是乡村农家子弟，平时喜欢看书学习，钟情于文化艺术之类的，共同的兴趣爱好，把我们紧紧地联在一起，少时便就成为“砣子搭一巴掌”的好伙计儿。

柴方水便，是乡村好地方的重要标志。然而，发军的老家布袋冲，除了土地肥沃肯长作物之外，荒山野岭尽是茅草簝竹，没啥木材柴禾，水资源也很缺乏，人畜饮水多为黄泥巴坑的天河水，人居环境很是堪忧。战乱频仍的年代，覃发军的爷爷为了躲兵抓伕，逃至布袋冲落业定居，祖辈靠辛勤打拼，艰难苦熬，维系着一家人的生存。

时至1980年，已经中学毕业回乡的覃发军，依常规投入到生产队的集体劳动，春播时队长安排他挎粪着粪，一只大撮箕拴一根绳索，斜挎在肩腰上，撮箕里装上满满的火土拌大粪，挖窝子的人在前面跑，着粪的人左手着苞谷种，右手一把粪撒进窝子里，后面挖窝子的紧跟掩上细土，排队成行，你追我赶，忙得不可开交。

酷暑的炎夏，挖洋芋，薅苞谷草，打青积肥，农活一阵赶一阵，天天忙得汗流浃背，挥汗如雨。发军说服自己，再苦再累只能忍，不能叫苦，因为认输，就会被人耻笑是“孬家伙″。

秋收是农村最繁忙的季节，扯黄豆，扳苞子，撕苞子，甩了扫帚捡起扬杈，没日没夜地忙。

再忙，年轻力壮的发军不怕；再苦，不服输的发军也从不皱眉头。只是一年苦到头，生产队分配决算下来，忙一天挣10个工分，只有2毛钱的分值，分到手的粮食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。他想，就这样蛮干下去，何时是个头？

疑惑，苦恼，思索，发军穷则思变，他想迈出布袋冲，尝试闯出新的途径，也许能改变全家人的困境。

02

苦苦寻觅，终于谋求到一份乡村放眏员的苦差，算是与文化结了缘，发军沉闷的心绪出现兴奋的状态。

集镇以及各公社集中地的电影放映，由国办队负责，边远，偏僻乡旮旯里，自然是覃发军负责传播精神食粮的主战场。

发军聪明灵活，主动虚心向国办队的秦尚敏、覃发敏师傅求师学艺，很快就能得心应手，独立操作放映，每每新片一到，他便快速领到手，及时放映给父老乡亲观看，那时的乡亲们看电影像过年般渴望，对于群众的需求，发军尽心尽力，有求必应，服务到家，从不因为困难所阻，让群众的需求化为泡影，因此发军成了广受欢迎的热心人。他还配合时事政策、农业科技自制幻灯片，收到了良好的宣传效果。领导赞扬，群众喜欢，因为放映，发军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公众人物。

《银幕挂上了云台荒》，八十年代初的宜昌日报(今更名《三峡日报》)曾重点宣传报道过覃发军的动人事迹。某夜，发军在云台荒药材场场部后面学校礼堂放映，武打片《少年寺》放完后，根据场部及群众的要求，又加映《芙蓉镇》、《小兵张卡》等影片，结束已是凌晨4时，连续熬夜的发军，三把两下收拾停当，伏在放映桌上打起了呼噜。场员们的牛野外散放惯了，顺其自然。那夜，十几头黄牛悠哉乐哉地归来，钻进放映礼堂，有的动嘴扯落了遮在放映机上的红布，有的就地而卧，陪伴覃发军美美地睡了一觉。天亮时，发军被惊醒，仔细检查放映设备，幸而完好无损，差点吓出一身冷汗。他顿生感慨，云台荒呀，不仅人好热情，连牛儿也温顺听话。

鸡公岭上的杀猪佬李老六十大寿，要求放场电影，发军二话没说，背上放映机，攀爬几十里的陡坡，专门为李老放映庆生，老李全家三代感激不尽。

那时代，放映一部影片，按规定收取16元的放映费，全额上缴主管部门，平均每月放映20场以上，放映片子近百部影片。在乡村放映的岗位上，红红火火，兢兢业业，一干就是4年，发军赢得好口碑，连年被评为放映标兵。其实，他每月的报酬不过30元，但他快乐高兴，每次领取工资后，全额交给母亲，给弟妹交学杂费，解决全家人的油盐酱醋开销，他的阳光向上，更成为婆婆爷爷，父母的骄傲。

03

人活一辈子，无论处于何种境地，至少可以把握住自己的心态，不张狂，不退缩，不慌张，始终保持泰然自若。

顺境不飘，逆境不怂，绝境不慌，说则容易，真正能够做到，却是很难很难。我最佩服覃发军的，正是这一点。

1984年，通过公开招聘考核，发军当上行政干部，曾任党政办工作员，区团委书记，乡政府秘书等职，学习超前，工作认真负责，每年完成任务出色，以极大的热情投入，因此光荣入党，几乎年年评为先进。然而，这样表现突出的干部，却在续聘考核中落选了，不明不白就被解聘了。他苦思冥想，觉察可能是自己做人太实诚，做事太实在，关键时刻也忽略了找“靠山"，走“关系"……但他无怨无悔，不做也罢，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够了。便淡然离去。

有才能的人，不愁没有用武之地。文化站正缺一个会放电影录像业务的人才，发军顶上了，那时放映集中在礼堂进行，实行售票营业，以文养文，自负盈亏。此项事业，正是发军之强项，他便开展得有声有色，风生水起。每晚，座无虚席，秩序井然，极大地丰富了集镇上的群众文化生活。

随着城乡电视的逐步发展普及，几年之后，电影院出现萧条冷落之态，几乎没人买票看电影录像片了。这也是社会进化时代变迁之故。没有放映业务，也就没了经营收益。

放弃成为别无选择，另择高枝，发军被广播站启用，积极参与主办自办节目，摄像，编辑，合成，点歌、点剧、广告等电视业务应运而生，拓宽了广播站的创收门路。红火了一时期的电视业务，随着收紧，体制内改革等因素，发军的个人前景堪忧，“临时工"做不下去了。不另谋职业咋行？

04

风华正茂的时代，发军让平凡的光阴增添了色彩，自身努力了，重在过程，次在结果，虽然仕途不爽，几波几折，但也不算败笔，普通人嘛，难脱宿命。

好在那些年月，在忙工作事业之余，收获到一份真诚的爱情，娶到贤惠善良能干的马协梅为妻，在古镇老街台子上，购得俗称“仙人撒网”(榔坪古时八景之一)的一块地皮作为宅基地，逐步修建成四合院，有了安居乐业的窝儿。凭借20世纪80年代的改革春风，扬帆起帆，成为山上农民最早进城的集镇居民，同时也是三一八国道边最先兴起的个体商，发军的“榔坪饭店”犹如蛋糕般，越做越大，越做越强。

东风凭借力，顺风好扬帆。20世纪90年代末以至于新千年的一十年代，沪蓉高速、宜万铁路、川汉天然气管道等国字头重点工程陆续兴建，打榔坪经过，寸土寸金，让服务行业迎来阳光灿烂的明媚春天。覃发军马协梅夫妻同心，其利断金，他们始终保持头脑的清醒，靠着勤劳的双手，凭着商人的良知和做人的美德，公平交易，文明经营，君子爱财，取之有道，赢来一拨又一拨的回头客，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，灵活应变，始终不变的是热情待人，微笑服务，质量取胜，酒席餐饮、旅客住宿、停车场所提供等项服务业务，以顽强兴旺的势头剧增，赢得顾客，赢得市场，其份额流量与日俱增。

不妨翻开95年2月23日的《宜昌日报》，散文式通讯《国道线上一枝花》曾有这样的记载:

“拾到钱包，千方百计寻失主；路人有难，毅然伸出援助之手；遵纪守法做生意，抢客拉客宰客他不干……在三一八国道线上有成千上万的餐馆饭店，然而，在旅客心目中，不能没有榔坪饭店。店主覃发军、马协梅是数万私营大军中既平凡又典型的队员，这个小小的饭店，被上川下广的旅客赞誉为＇国道线上一枝花＇″。

……

“湖南常德司机李小明，送货上四川，在榔坪饭店停车进餐住宿，次日清晨就走了。到了恩施才发现皮夹子丢了，急得六神无主。马协梅收拾房间时发现皮夹子，迅速告知丈夫覃发军，当场清点内装2000元现金、多份单据和一封介绍信。立马按介绍信上的地址到邮局办理寄往常德市货运公司的快件手续。一个多月后，收到李小明发来热情洋溢的感谢信。

“安徽籍司机，货车行至龙潭大桥坏了，困在深山峡谷，焦急万分中想到住过的榔坪饭店，相信覃发军能帮他。知情后的发军二话没说，在附近请了修理人员用摩托送达事发地，尔后又购置急需的零配件，忙活一通宵，总算把车修好上路了。

“有次发军骑摩托到八字岭办事，遇上一乘客途中停留掉了去恩施的长途客车，可价值万元的货物还在车上，急得捶首顿足。发军驾车带他追赶。追出长阳又驶进巴东，终于在柳树坪追上了那辆车，那乘客好说歹说要付费，发军摆头示意不要，调转车头就走了。

“一年冬天，一辆建始至汉口的客车途经榔坪时撞伤一路人后，飞车逃匿。发军骑车追赶20公里将逃匿肇事车拦回事发现场，同时报请交警部门及时处理，使肇事者得到应有处罚，受害者得到医治赔偿。″

有人问你管那么多闲事为啥？何不用这些时间多赚钱？发军却不这样看，他说做人需要热心肠，如果一味地只知道赚钱，眼里只看得到钱，那么最后可能穷得除了钱，什么也没有了。

覃犮军靠执著地追求，不懈地努力，永记初心不忘使命，他是中共长阳土家族自治县委树立的“十大杰出青年"的一面旗帜。他还是湖北省精神文明办、工商局、个私协会联合授予“十星级个体经营户″荣誉称号的典型。一个自然人，一介普通劳动者，能斩获此种殊荣，靠追求，靠创造，靠行动，当然更靠思想。实至名归，是也！

05

发军热爱学习，酷爱发明创新，在小镇上很有名气。几十年如一日，每年订阅党报党刊，购买书籍的费用超过千元，从阅读研习中，不断地汲取精神食粮，丰富和提升自己。

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叶，发军曾获得两项国家专利。

他在实践中研制成功的“新型多功能热水器”、“多功能烹饪灶"，分别在第五届中国专利技术博览会暨中国专利产品订货会上，斩获“创新奖”及“银奖"两项大奖。

他的创新发明故事，《湖北日报》丶《三峡晚报》、《三峡日报》多次重点宣传报道，覃发军成了饮誉荆楚，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。

经商有方，为人有度，热心公益，覃发军还是某品牌饲料的宜昌总代理，新华保险榔坪地区负责人，他是名副其实的业界领头羊，致富带头人。个私协榔坪分会会长、工商联副会长，县工商联、县个私协会理事，县光彩事业促进会委员。身兼多职，多处发光发热，闪烁着青春之光，像雨露滋润一方土地，像阳光温暖了一群乡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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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年18岁的少年郎，迈步走出布袋冲，恰似春风出谷一样，如今临近花甲，仍在揪住青春的尾巴，“土儿憨"破茧成蝶，变为“城镇人"，每一步都是生命的跨度，他还带动和影响了一群人。

在发军的引领和将扶下，他的两个亲弟和一个妹妹，都走出深山在集镇安居乐业。二弟发卫在农贸市场撑起一片肉案，生意兴隆；妹子覃艳落户于风景秀丽的花果石街上，开起了发廊，“年轻的老师傅"理发美颜业务风生水起。小弟发兵夫妇经营“串串香"烧烤餐饮生意，红红火火。几个小家庭，都有车有房，有致富门路，幸福的生活充满阳光，他(她)们无不感恩党的好政策，遇上好时代，实现了人生根本性的转变。当然，他们打心眼里感激，“家有长哥真好！"

尤其为后代的教育和成长，创造了良好的环境和条件，这是让覃家老少更加欣慰的事情。如今，他们的子女辈人丁兴旺，4男2女学业有成，大多成家立业，拥有一份舒心的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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尊老尽孝的事宜，身为长孙长子长兄的覃发军，带领弟妹们同心合力，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的。

婆婆爷爷和父亲，均已仙逝，尊重老人的遗愿和当地的传统习俗，分别将3位老者安埋于老家布袋冲的自留山上，筑墓刊碑，镌刻纪念的文字，让子孙后代记住根本，怀念乡愁。

他们的母亲已届八十高龄，身体硬朗，正在愉悦中尽享天伦之乐。发军的岳母年事已高，93岁的高龄寿星，家住贺家坪，发军每年都要接到榔坪家中玩几次，老人耳聪目明，行动方便，她说最喜欢来女婿发军这里玩乐。

发军来我家相聚，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好快，半天一晃而过，太阳一闪就偏西了，晚餐过后，他兴致勃勃地参观我家的养猪场、庄稼地、小菜园，赞不绝口。

天上，霞光恣意渲染。地上，抽穗挂须的苞谷林，碧波涌浪，蜻蜓蝴蝶纵情轻舞，伏娘子(名蝉)躲在树枝上交响奏乐，“喂阳喂阳喂″，“胡子胡子挂起"，丰收的乐章乐此不疲。栖息在稻场边电线杆上的花喜鹊和红嘴鸥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，许是帮主人迎来稀客助兴吧！